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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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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03.

前幾天陸孝被迫得知,從小玩到大的發小兒因為入室搶劫被判十年有期徒刑,從得知這個令人唏噓的消息開始,陸孝的糟心事就來了。他的發小兒比他矮一頭,長得黑黑壯壯的,但永遠比他矮一頭,剛上初中的時候,倆人躲在屋裏偷偷摸摸拿起一本剛發下來的生物書手.沖,姑且說那個時候他們倆都是好人。他發小兒的親媽隔三差五就和不熟悉的男人跑馬燈,導致他發小兒經常吃不飽飯,去陸孝家喝涼水充饑,有時候陸孝他爸大發慈悲賞賜他發小兒幾個韭菜雞蛋餡的餃子,大家的交情也就止住在幾個癟癟的餃子裏。

後來他發小兒的親媽不跑馬燈了,改成在家裏非法組織賭局,被警察抓起來了以後,當場脫掉一半的皮革裙,把隔壁非法集體嗑.藥舉報了,於是他們家被癮.君子拎著菜刀砍得一片狼藉,比廢品站還臟亂差,他發小兒的親爹就死在臟亂差裏,聽說亂砍洩憤的幾個人當中有個屠夫,照著殺豬的手法,一下就把他發小兒的親爹砍死了。生活就此完蛋,他發小兒初中都沒念完,就開始混社會。第一次入室搶劫就搶的陸孝他們家,當時淩晨二點多,他發小兒領著幾個男孩把他們家洗劫一空,他發小兒看了陸孝他爸一眼,想起多年前的韭菜雞蛋餡餃子,有一飯之恩,沒紮死他爸,他爸在血泊裏掙紮,摸到自己黏糊糊的血,高喊一聲:我操!我他媽是不是快腦血栓了?怎麽血這麽幾把粘稠?

陸孝報仇了,他像個楞頭青似的親手把發小兒逮到派出所,腦殼被啤酒瓶子錘裂了,熱乎乎的血一直往下淌,把人民群眾嚇壞了,但是沒把他爸嚇壞,他爸仔細盯著他的兩只眼睛看,一邊看一邊說:你他媽別被砸成口歪眼斜,家裏一點錢都沒了。人民群眾聽了之後心裏不是滋味,感慨萬千地給他們家捐款治傷,陸孝那時候在醫院裏躺著,感慨也挺多——人窮是真的難活,活不起、死不起的。

他前幾天聽說他的發小兒終於進監獄了,這回進去的時間長,一進就是十年,十年,等他發小兒出來,外面得是什麽光景?他不恨他,也不煩他,聽說他進監獄了,不意外,就是有點酸酸的心塞,之後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來,他琢磨著是不是他發小兒在監獄裏詛咒他,他發小兒真的是個虎.逼。

最不輕不重的一件糟心事是他的固定搭檔小秋香反應的問題。他在工人文化宮小劇場唱二人轉,主要唱那種非凈化版的二人轉,搭檔小秋香長得挺好看,身材屬於微胖界的瘦子,胸部非常不錯,很引人註目,怎麽看怎麽順眼,唯一遺憾的就是小秋香的妝容,她總是把自己的雙眼皮塗成亮晶晶的紫色,紫色上邊還蓋著一層富有光澤的青色,陸孝說:你他媽好像那個黑山老妖。

04.

陸孝有個藝名叫牛德彪,人送外號東北彪哥,意在指他不太聰明,是個容易暴躁沖動的傻.逼。東北牛德彪在二人轉舞臺登場,一定得是彪哥的霸氣和圓滑撐場,真名陸孝像話嗎?誰幾把在歡樂大舞臺上叫這個,不過,梗講爛了的時候,陸孝常常拿自己的真名開涮,百試百靈,也側面說明他這個名字是真傻.逼,拿出來被大家笑話是這個名字唯一的用途。單字一個“孝”,陸孝感覺自己這輩子都快活不起了,同時,他妹妹的名字也不怎麽樣——陸秋,怎麽聽怎麽像慶豐屯大傻妞。

等搭檔小秋香老師換好一身薄紗料子的演出服,把該露的地方都露出來,陸孝就開始用他的真名講笑話熱場。他們倆唱非凈化版的二人轉,凈是些葷調,唱唱停停,偶爾變換一下口味,陸孝和小秋香在舞臺上演一出老少皆宜的小巷子裏搭訕小妓.女,小秋香就演那個半清純半風情萬種的小妓.女,陸孝就演那個吊兒郎當和妓.女做買賣還討價還價的嫖.客,妓.女掙得也是血汗錢,陸孝在心裏很否定這種討價還價的行為,但在舞臺上,他經常和小秋香動手動腳,手指隨著臺下一幫看客的目光在小秋香的身上刮蹭來刮蹭去,演的不就是這麽回事嗎,他代替那些男人,鼓動發熱的頭腦和手指頭,享用女演員溫熱的皮肉,好極了。

偶爾小秋香用眼神提溜他:我操,瞧見最右邊那個男的了嗎?那他媽好像是暗訪記者!陸孝馬上領悟到這種眼神,不動聲色地笑起來,立刻將話鋒轉到別的地方,把一出活色生香的金.瓶梅改成清高的小拜年,然後像故意似的把手上的紋身露給在臺下拼命偽裝的暗訪記者看:操.你媽.逼。

在後臺,小秋香把衣服脫了一半,懶懶散散地臥在沙發上抽起一根秀氣的女士煙,她先把暗訪記者罵十五分鐘,罵的差不多了,她和陸孝聊天,她向陸孝反應了一個問題。她問陸孝:你妹妹是不是缺乏母愛?好像有那什麽……戀母情節。

小秋香以一個女性視角觀察陸秋很久了,陸秋總是喜歡撿起她不要了的煙屁股抽,一邊抽煙一邊靠在門框上看她換衣服,一個幹幹凈凈的女學生,那種目光看得她毛骨悚然,不過在心裏頭她有一點哀傷,她寧願縱容這個孩子一下——她順從地解開衣服,順從地挺起自己的胸,順從地擺出許多個有女人味的動作,她給陸秋看看,一個熟透了的女人是什麽樣子的,必要的時候,她不介意陸秋抱抱她。

陸孝越想越糟心,他的第一件糟心事不聲不響地來了。他回想這麽多年和陸秋的溝通,好像沒怎麽溝通過,僅有的幾次是在他狂躁癥發作的時候,他妹妹冷冷地看著他,看著看著又流出眼淚來,可陸家的人都不是那麽好生存的,她也不例外,她和陸孝都掙紮著站起,掙紮著活下去,她做陸孝最堅固的支撐,陸孝也是。她拎起狂躁癥發作的陸孝,動手不動嘴,上來三四個耳光就把陸孝扇利索了,陸孝頹廢地跪在地上,看起來是極其缺乏家教和疼愛的樣子,確實,他們這一代什麽都沒有,什麽都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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